“時尚易逝,風格永存”,當香奈兒女士在上個世紀說出這句時尚真諦時,她肯定想象不到,在中國,一位名叫張曼玉的女子,用自己超越時尚和歲月的美麗,為這句話寫下如此完美的注腳。
幾乎每一個美女,都夢想著成為時尚的繆斯,而每一位演員,也都渴望成為萬眾矚目的超級明星。不過,幸運兒總是少數,除了幾位極具天分又極其努力的,很少有人能同時在時尚圈和演藝界達到巔峰,而他們在享受無與倫比的榮耀時,往往也付出了再也無法自由選擇生活的代價。
惟獨有一個女人,喜歡身著再也簡單不過的衣衫和仔褲,卻依然是集萬千寵愛于一身的時尚寵兒;明明已經貴為影后,卻可以為了愛情和自由遠走他鄉,過起普通人的生活。
她是張曼玉,被眾人譽為內外兼修的女神,而在她自己的心中,這只是個笑話,她毫不留戀地拋開一切,不給自己任何被名利掌控命運的機會,她的靈魂自由,生命只用來享受自己想要的愛與生活。
她說:“繆斯只是個笑話”。
她的美,從來都是凌駕于時尚之上。
剛剛落幕的2010春夏時裝周,許多秀場照上都看得到張曼玉。尤其在Burberry的那場秀,她穿了簡簡單單的灰色翻領大衣與黑色裙子,連第三種色彩都無。然而就在回眸一瞬間被拍下來,光潔溫柔的面孔倚著黑色毛皮脖套,似笑非笑地,一雙眼睛卻令人想起“光芒四射”四個字。哪里還用得著什么刻意打扮,姿態、表情、眼神,已經是最佳裝飾物。
“你問我最關注的設計師和牌子?恐怕沒有。我只懂得坐在那里,等秀開場,嘩,20分鐘真的好精彩。這件衫或者這條裙真漂亮!然后秀結束了,大家潮水一樣往外走。我不會找任何人閑聊或者分享感想,只能快點撥電話給司機:‘現在,門口,馬上到。’否則錯過的話,兜一個圈要半小時,下場活動就會遲到。我不能容忍一整天都在遲到。”
“許多人說你是他們心中的繆斯,靈感源泉。”
“那我很榮幸。但是——”她揚起臉,想了想該如何表達,“我覺得真正優秀的設計師不需要什么繆斯。我是說,他們從各種各樣的地方尋找靈感,也許我們是朋友,我們交談,他們從我身上發現了一些有趣的東西……就是這樣吧。如果設計師只能固定地從一個人身上找感覺,那他很快就‘死’了,繆斯在這里只是個笑話。”
仔細看著眼前這個女人,纖細的手腕上,在襯衫袖子外頭繞了幾圈黑色皮帶腕表,那副幾乎罩了半張臉的墨鏡邊際細細刻著YSL金色字母。除此之外,再也找不到任何標示明顯的名牌,而腳上那對姜黃色流蘇短靴,儼然已經是一年半前的流行產物。“很多時間我是不懂流行的,”她笑,“只是隨便穿,決定每天穿什么的是心情,不是那些時尚元素。”每件新衣到手,她都要第一時間剪掉商標,因為不想因為品牌而影響對衣物的選擇,不管昂貴還是便宜,都是張曼玉的一部分。
是什么時候,張曼玉開始成為時尚偶像了呢?是從《花樣年華》里的李麗珍嗎?抑或是更早?張曼玉自己并不清楚,她還記得自己小時候被媽媽剪成短發、穿著短褲,像個男孩子的樣子,也記得自己剛出道時被打扮成花瓶的樣子,不過,從小到大,只要是可以自己選擇穿什么的時候,她都是穿成自己喜歡、讓自己也感到舒服的樣子。比如她少女時代喜歡穿黑色,化紅紅的唇妝,雖然青春的單薄會使那時的她看起來過于嬌艷了一點,可是經不住她年復一年的堅持與歲月的恩賜,這便成了她獨特的味道。
現在,人人都說張曼玉是時尚Icon,贊她會穿衣,有品位。如果認真看她每次出場,便會發現其實她依然都是從頭到腳的黑白灰,簡單的妝容之下,涂個紅紅的嘴唇,經年不變。這是她曾說過的風格—所謂風格就是不管旁人如何看她,只做自己,來自一種“Being me”的心態,時間久了就會有自信。有自信就不怕失去些什么,安全感增加了,便為自己活出自己,她不要跟隨別人,久而久之,她的美,便凌駕于時尚之上。
“時尚易逝,風格永存”,張曼玉為香奈兒的這句名言寫下了最美的注腳,她獨特的風格使她成為各種頂級時尚活動和雜志封面的座上賓。一個常見的畫面是,在時尚活動之后的酒會里,張曼玉拿著香檳酒杯,猶如廣告硬照般站在那兒。很多人與她擦肩,用眼角余光瞄她,從遠處打量她,都想把她與腦海中的電影鏡頭對上號。
永遠都有檔期也永遠都沒有檔期的演員
從上一部得獎的《Clean》至今,五年多都沒在大銀幕上再見到張曼玉。幾乎所有媒體遇見她都問,難道就這樣隱退了嗎?她總是笑笑,很散淡地表示,“我沒有退休,我是在隨它去。”這個“它”,是時間與緣分的天時地利,碰到了就是,碰不到,也無所謂。
“我拍了70幾部戲,有好片,也有爛片。現在我不想為了拍電影而拍電影,就算拍到了80幾部,100部又怎么樣呢?我只想拍讓我有感覺的片子,若暫時沒有,我也不著急,沒有必要為了一部和過去雷同的電影而浪費時間。” 正是她對“感覺”的堅持,才使得張曼玉成為一個永遠都有檔期,也永遠都沒有檔期的演員。
這種“感覺”是很難形容的,在旁人看來,多多少少帶了點擰巴。當年拍《家有喜事》,張曼玉飾演的“荷里玉”有個麥當娜的尖錐胸罩造型。導演高志森和周星馳都擔心她未必肯穿,于是又特地多做一款沒那么夸張的戲服備選。結果兩件衣服到手,張曼玉二話不說就拿起了尖錐胸罩那件,令他和周星馳跌破眼鏡。才覺得這女孩好相處,誰知下一場戲,要周星馳拿著尿壺,喝一口“尿”后噴向張曼玉,她立即黑臉抗議,認為這個橋段完全不合理,不肯拍,最后還是用借鏡方式來處理的。
也許,唯有和張曼玉同是處女座的人才能明白體會,他們都有一種非常自我的堅持,體現在形形色色的細節上,往往讓人摸不著頭腦。
近些年,總有許多優秀的導演想要請張曼玉演戲。在北京,她和姜文碰了面,后者甚至為她改動了《讓子彈飛》的劇本;賈樟柯也說了整整兩年,她表示有興趣,但無論如何都要先看完劇本再說—無論親疏遠近,只有劇本過關才是合作的第一步。
最近聽說她參演了昆汀·塔倫蒂諾的《無恥混蛋》,熱愛她的影迷都在雀躍地等待著。然而,由于電影長度的限制,昆汀最后忍痛剪掉了張曼玉的部分,手起刀落,不留絲毫。對此,張曼玉坦承略有失望,但自己也說,這不過是次體驗,不在于在戲里出現了幾個場景,而是她終于看到了昆汀如何拍戲。
“他很紳士地專門打電話來跟我解釋,說你千萬不要認為你演得不好,我最怕你會這么想。因為我們的電影有3個小時,我一定要剪掉1個小時,整個故事的主線不能動,只是因為你的部分是可以剪掉的,所以才剪。”她自自然然地,就仿佛在描述巴黎美麗市場里剛剛買到的豆子罐頭,“我能接受這個答案。事實上我沒有什么夢想和要求去跟布拉德·皮特(片中男主角)拍戲,因為只是客串,時間短,體驗一下也無妨。”
那么多大導演捧著劇本等她,他們愿意遷就她,等待她,她卻都用“還沒有完全準備好”來婉拒,結果跑去客串一部戲,只為看看別人工作的路數,被剪了也仍是開開心心,覺得甚有收獲。此情此景,不免讓人聯想到當年她決定奔走巴黎的情形—那時她拍了70幾部片,幾乎拿遍了最佳女主角的各種獎項,如日中天之時,她卻忽然對媒體說:“從18歲拍到30歲,我都沒有自己的生活,旅游不多,不知道要找什么看什么,沒有想法,只有男朋友。什么都不懂,只懂感情,因為拍戲而知道怎么哭和怎么笑。我覺得這些很沒用,真的沒有信心。”于是,她就一口氣消失了,換了沒人認識的地方,從散步買菜開始,找回那些生活中缺失的真實部分。
或許,正是從她出走巴黎開始,她懂得了如何拋開光環,忘掉自己影后的身份,她才可以在表演上超越角色與導演,真正地成為銀幕上的“張曼玉”—她的表演如此活色生香,始終不露聲色,卻猶如一縷微風吹動湖面引發陣陣漣漪,令整體景色畫面都生動起來。
沒有比愛更值得冒險的理由
張曼玉演過幾部亦舒小說里的人物,例如《流金歲月》里的蔣南孫。巧妙的是,我坐在她的對面,看著她吃飯的樣子,忽然發現和書中一段關于蔣南孫的場景描寫幾乎一模一樣—近距離看她將硬面包撕下來,抹上佐味醬,狠狠地塞進嘴巴。整個過程非常專注,眼中有一種天真的渴望與貪婪,糖在嘴里融化的時候,她微瞇眼睛享受,就差沒“唔”的一聲……正是這個表情,讓書中的主人公愛上了蔣南孫,男人們對這種可愛無法抗拒。而此時若有人因為這一瞬間而愛上張曼玉,也毫無意外。
張曼玉是那種在任何年紀都會被無數人愛上的女人,當然,她也是在任何年紀都可以恣意享受愛情的女人。不只因為美麗,更因為她懂得愛的智慧。
“20歲那幾年很重視男友跟自己是否相稱,靚仔嗎,一起走是否好看。也會注意朋友們的評論,蠢?聰明?疼不疼我?總之希望得到大家認同。”
“過了30歲就不一樣了,會想這個男友長久嗎?如果感情出現問題會希望解決,不行就分手。主動被動都試過,當時的想法是找個長遠的伴侶,找丈夫。30歲中期想結婚,也離了。”
“40歲以后變成每天開心就成了,張開眼中意見到他就很好了。不覺得需要有婚姻,最需要對方對愛情的看法跟我一樣,那就行了。兩者之間要平衡,真的大家都舒服都平衡才能成事……沒有了以前那些無謂的執著,沒有了以前那些多余的意氣。”
以上,是她在42歲時說的話。
問她如今怎樣看待愛情,她聳聳肩膀,“還是和以前一樣,喜歡一個人,跟他在一起舒服,就可以了。沒有什么自我保護之類的想法,大家都應該給對方一個真誠的機會。” 只是,這份看似簡單的堅持,卻需要并不簡單的付出。為了這份“在一起很開心”的愛,張曼玉選擇為愛奔走,她愛的人在哪兒,她就去哪兒。在很久以前,或許她會把雙方的愛放在天平上稱一稱,到底誰比誰付出更多,而如今,經過智慧歷練的她已經完全會從樂觀角度去看待這回事。
“是的,偶爾我也感覺寂寞,并且真的很想念跟家鄉的親人朋友在一起的時間。但是,從另一方面來看,對我來說,冒險也是一件很重要的事情。去體驗新的事物,開拓自己的事業,只有透過這些事情,我才可以認識最多的自我,人總不能老是退縮到自己最舒服的地方啊。然而,也沒什么比為了愛情而冒險還有更好的理由—去愛人,與被愛。” 如果說為了愛情來北京生活是一場冒險,顯然,冒險的結果就是她收獲了一份完美的新生活。“我在北京的生活很輕松,當然,這種輕松有個前提,需要靠我的助手和司機一起來實現。我可以偷偷地乘坐一次地鐵,在公寓旁的超市買東西,但并不能直接在大街上閑逛。我喜歡這個城市,蠻自由的,只是交通上有點難,但這里沒有狗仔隊。”
有愛人相伴,又可以離開她討厭的狗仔隊,她甚至想過這樣過一輩子:“我想過若一直平淡生活,謝絕廣告拍片,沒有收入時會怎樣。最多也是跟大家一樣,搭地鐵、住小一點的房子,不去很貴的餐廳。”說這話時,她目光篤定,語句簡略卻字字清晰,她微笑著繼續說道:“我很認真地考慮過,所有這些都是可以做到的。”
是的,沒有人會懷疑她做不到。的確,也沒有什么她做不到的。她牢牢掌握著自己的生活和命運,超越一切身份的牽絆—她永遠選擇只做自己喜歡的。
發表評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