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瑩(1913-1974),原名喻志華,1930-40年代著名影星。王瑩出生于蕪湖一沒落書香之家,幼年喪母,受繼母虐待,送入一所修道院女學堂,幾年后賣給南京城南一薛姓富商為童養媳,飽受折磨。后因偶然機會,得到金陵協和神學院美籍女作家賽珍珠(后獲諾貝爾文學獎)幫助,幾經周折投靠擔任校長的舅母,考入長沙湘雅醫學院護校,改從母姓。1928年,王瑩轉入上海藝術大學攻讀文學,擔任學生會系代表。后因上海藝術大學被法租界巡捕房以宣傳赤色思想查封,轉入復旦大學文學系,成為復旦劇社主要成員。這一時期,她還經常發表文章,短篇小說《衣羽》即發表于《東方雜志》,受到左翼作家關注,不久經阿英介紹秘密入黨,成為特別黨員。
1930年3月,王瑩加入新成立的“中國左翼作家聯盟”,六七月間加入“中國左翼劇團聯盟”,積極參加左翼話劇運動,秘密入黨,成為“特別黨員”。
這一時期,她與袁牧之等著名演員同臺演出,并于1933年加入明星電影公司,擔任多部影片主演,成為滬上影劇界明星。1934年5月她東渡求學,夏衍、袁牧之等人碼頭送行。日本三大影片公司都曾邀她合作拍片,她因劇本可能有損祖國而拒絕。1935年初,應著名導演史東山邀請回國,因國際遠東情報局負責人華爾敦案被捕二周。1936年11月,王瑩在上海金城大戲院主演夏衍話劇《賽金花》,后赴南京巡演。出道不久的藍蘋(江青),爭演賽金花,哭鬧不休,大有不得角色死不罷休之勢。經夏衍、于伶最后商討,還是由王瑩主演,藍蘋為此銜恨王瑩。
王瑩
抗戰爆發后,王瑩參加上海救亡演劇二隊,沿津浦、隴海、平漢線演出《保衛盧溝橋》、《放下你的鞭子》、《最后勝利》等話劇。這一時期,因出演著名街頭劇《放下你的鞭子》,王瑩再添星光。1939年4月下旬,王瑩與影星男友金山率領劇隊下南洋為抗戰募款,深受華僑歡迎,所在之處,萬人空巷,南洋中英文報刊一片贊譽,稱25歲的王瑩是“馬來亞情人”。旅居新加坡的徐悲鴻在廣場上看到救亡劇團的演出,深感觸動,邀王瑩合作,耗時約十日,繪出以王瑩為香姐形象的油畫《放下你的鞭子》,題詞“中華女杰——王瑩”。畫幅以接近真人的比例,王瑩身穿白底藍紋花服,手持紅綢,微蹲展舞,圍觀男女衣衫襤褸,有的穿軍服持槍,真實表現了抗戰時期生活場景。徐悲鴻生前多次公展這幅作品。該畫曾由僑領陳嘉庚珍藏,1954年流入收藏家之手,后被臺北博物館收藏。2007年4月7日,香港蘇富比拍賣會上,該畫賣出7200萬港幣的天價,不僅刷新了徐悲鴻油畫的拍賣紀錄,也創下了中國油畫的最高紀錄。
1940年,新加坡與馬來西亞殖民當局屈于日本壓力,將王瑩、金山驅逐出境。1941年,王瑩、金山、鳳子等在香港參加夏衍、司徒慧敏、章泯等人組織的“旅港劇人協會”。也在1941年,王瑩與白崇禧中校機要秘書謝和賡的戀情日漸公開,開始與金山疏遠。太平洋戰爭爆發后,王瑩、金山、夏衍、蔡楚生、司徒慧敏由香港乘漁船至澳門,輾轉赴渝,受到重慶文化界熱烈歡迎。
1942年7月,王瑩與謝和賡(1912~)雙獲國民政府公派留美生資格(一說周恩來安排),攜手赴美。年長一歲的謝和賡乃廣西桂林人,1933年在北平讀大學時即秘密加入中共,成為周恩來、董必武、葉劍英直接領導的“特密”地下黨員,即“特別黨員”。謝和賡利用家庭關系打入桂系,頗受李宗仁、白崇禧賞識,兼任國民黨大本營國防會議秘書,為中共提供了大量情報。王瑩留美前,周恩來單獨會見了她,囑她赴美后除不斷求藝,還要向美國民眾廣泛宣傳中國的抗戰。謝和賡則為國民政府駐芝加哥總領事館見習外交官,同時入美國國際事務研究所學習。
留美期間,王瑩先入耶魯攻讀文學,后入鄧肯舞蹈學校。她與賽珍珠合作,將《放下你的鞭子》譯成英語。同時,王瑩組織劇團到美國各地巡演,介紹中國的抗日戰爭。1943年春,應美國政府邀請,王瑩在白宮用英語演出抗戰街頭劇《放下你的鞭子》,受到熱烈歡迎。演出結束后,羅斯福夫人還特地率子女及禮賓官員送她到白宮大門。多年后,王瑩被稱為“第一個在白宮演出的中國演員”。王瑩還為美國多家中文報刊供稿撰文,協助史沫特萊撰寫《朱德傳》。1950年,經中共有關組織批準,王謝正式結婚。
1950年代初,美國籠罩在麥卡錫主義之下,王謝身份敗露,一度被美國移民局以“違反移民法”罪名扣查,流放到一小島。1954年,夫婦倆被美國以危害國家安全罪驅逐出境。一說中國外交部通過第三國與美國進行交換,用朝鮮戰爭中的美俘換回王謝出獄歸國。賽珍珠等作家也予以聲援。1955年底,王謝夫婦回到中國,董必武、廖承志設宴洗塵。謝和賡被安排入人民出版社《世界知識》雜志任高級編輯兼歐美組長,王瑩到北影任編劇。
“反右”鳴放中,謝和賡貼出一張反對官僚主義的大字報,并要求保護古跡牌樓,提出黨中央不應占用古跡。人民出版社黨委請示周恩來,是否劃他“右派”,周恩來說叫他認個錯就算了,但后來還是被劃成“右派”,開除黨籍與公職,下放北大荒勞改。王瑩也同時失去工作。一年多后,因周恩來、董必武出面干預,謝和賡得以回京與妻團聚。這一時期,夫婦遷居北京西郊香山狼見溝,刻意避世。王瑩專注小說創作,完成兩部個人經歷作品《寶姑》、《兩種美國人》。長篇小說《兩種美國人》記載了她與丈夫在美國被捕流放的經歷。
“文革”風起,王瑩住所受到重點抄家。江青還惦著當年爭演賽金花一事,在群眾大會上點了王瑩的名,多次說“王瑩壞得很”,為她扣上“黑線人物”、“黑明星”、“老吸血鬼”、“美國特務”等帽子。王瑩進了北影牛棚,終日遭批斗受辱打。1966年7月1日,夫婦雙雙被捕入獄,王瑩在獄中被折磨至下肢癱瘓,不能說話,1974年3月3日去世,終年61歲。遺體被匆匆火化,死亡書上無名無姓,只有囚號6742。
1975年5月,謝和賡蹲獄八年后出獄,得知愛妻已亡,大受打擊,精神幾近失常。經長期治療,被安排到外交部任一閑職。離休后,隱居于桂林老家。
“四人幫”倒臺后,王謝案沉冤得雪,王瑩的《寶姑》、《兩種美國人》亦得出版。近年,王瑩家鄉蕪湖認為出了這么一位才女明星,是一種值得出示的旅游人文資源,列為一大宣傳亮點。這只能說歷史大致還是公正的。正邪真謬的辨認速率,其實是一個社會文明度的標志刻線。需要歷史安慰逝者,需要一定的時間才能辨別一些最基礎的東西,只能說明當年的價值標準距離理性中軸實在太遠太遠了。當然,今天能夠認識到這一點,能夠對歷史錯誤有所表示,終究體現了歷史的進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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