攝影師只希望呈現這些搪瓷制品的真實面貌,他們的可供評點的歷史,樸素的外形,簡單的功用都是日常生活的美好。
我花了很長時間尋找搪瓷杯。無奈地忽略掉那些被嫁接的、篡改的、粗糙的復刻版本之后,發現幾乎沒有可能找到一件與想象吻合的器物。那些在過去平常之極的東西,是停留在我年幼時的模糊記憶,它們至真而親切。然后,它們被有意無意地渲染和篡改,變成了符號,在大多數人的印象里生根發芽,固定了它們的形象。
時代的印記也好,古董也好,裝飾品也好這并不是搪瓷杯、搪瓷碗之類的最真實身份。它們首先是作為普通的日用品存在的,他們的形象和作用單調而樸實,無論過去還是今天都在被實際的使用著。由于時代的變遷,它們的功用可能得到了擴展和改變,但什么才是真趣?在一幢上海典型的石庫門房子的門口,一個搪瓷馬桶被當做花盆種上了繡球花,從它厚重的質感和黑色的銹斑可以看出它大概的年紀,但是搪瓷的特性令苔蘚和泥土都無法在其表面附著。在一堆的陶土、瓷器、紫砂花盆里,它顯得光潔而突兀。這是我的第一個靈感來源,我看見它作為搪瓷的特質,而不是那噴印在表面的“雙喜”;我覺得它可愛,因為那是日常的、真實的、又充滿創意的所在。
在賣糧食的攤子上,一個印有廠名和編號的搪瓷碗半插在一袋黃豆里,它的底部被銹穿了兩個洞,老板用它來舀豆子。我問老板買,他說不用了,“這么普通的東西我不好意思問你要錢,再說還壞了,你喜歡就拿走吧”,這或許正是那些搪瓷物件存在的意義。它們不缺乏美感,但是樣式是依賴功用而存在的極簡形式,他們的制作工藝相對簡單,用料也并不高檔。它們是可以被隨意的買到,輕易地老去,卻會因為殘余的價值而長久留存。它們可以被擺設在玻璃盒內供人回憶、瞻仰、評點,從某種意義上說它們的確是歷史的遺存。但如果失離了它們原本的作用,那些搪瓷便索然無趣了。我想,哪怕被遺落在骯臟的街角,光線已經能透過那些銹斑和蝕洞,他們仍然醒目,甚至還有點驕傲。
(轉自《生活月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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