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世紀二三是年代的舊上海,“交際花”或“交際名媛”的檔次相當高雅。有資格稱為“交際花”的,首要條件是當時公認的“名媛”,必須身出名門,縱然不一定家境非常富有, 但至少是有相當聲望的大家閨秀,而非小家碧玉。最為著名的交際花,是“南唐北陸”:“北陸”,是指北平(北京)的陸小曼;“南唐”則是指上海的唐瑛。
唐瑛1910年生于上海(另有一說法是生于1903年),是一個肌膚白哲、眉清目秀、機靈聰明的女孩。其父唐乃安是清政府獲得庚子賠款資助的首批留洋學生,也是中國第一個留洋的西醫。唐乃安回國后在北洋艦隊做醫生,后在上海開私人診所,專給當時的名門望族看病。因此,唐家的家境自是富足。家里光廚子就養了4個:一對揚州夫妻做中式點心,一個廚師做西式點心,還有一個專門做大菜。
上流社會的高官富商喜歡把自己的子女送到外國人辦的貴族學校讀書,唐瑛14歲那年,父親唐乃安把她送到了當時上海首屈一指的貴族教會學校中西女塾。中西女塾即張愛玲就讀過的圣瑪利亞女校前身。雖然中西女塾收費很貴,但唐乃安不怕花錢,一心想把唐瑛培養成名媛中的名媛。
唐瑛本就長相漂亮,五官有著一種西洋的風情,在中西女塾學習了三年舉手投足越發惹人注目。唐瑛的英文十分流利,好像英文更適合她的表達,而懂得一兩門外語亦是當時名媛的資本。唐瑛擅長昆曲,還能演戲,走到哪里都引人注目,曾主演過洪深編導的話劇《少奶奶的扇子》。
1927年,在中央大戲院舉行的上海婦女界慰勞劇藝大會上,陸小曼與唐瑛聯袂登臺演出昆劇《拾畫》、《叫畫》。有一張陸小曼與唐瑛的對戲照,當中陸小曼輕搖折扇,唐瑛走臺步,兩人皆是一身的戲。
1935年秋,唐瑛與滬江大學校長凌憲揚在上海卡爾登戲院用英語演京劇《王寶釧》。這是首次英語版京劇演出,所以引起觀眾的極大興趣。加之,唐瑛不但英語流利,而且也很會做戲。因此這場演出在當時的中國引起了轟動。
唐瑛不但身材苗條,嗓音甜美,衣著前衛,且多才多藝,秀外慧中,擅長昆曲,中英文的水平都很杰出,藝術造詣也很高。當時“社交”是被當作新鮮玩意兒引入中國的, 有個雜志叫 《玲瓏》,整天鼓勵女性要學會社交,并且把唐瑛當成“交際名媛”的榜樣。
有一次,英國王室來訪問中國,唐瑛過去表演鋼琴和昆曲,很是耀眼。當時的各大報紙上登了她的大幅玉照,風頭蓋過了王室,這也是她交際生涯最顯赫的時期。
當年,在上海百樂門的交際舞會上,風情嫵媚的唐瑛也是占盡風頭。哪天舞池里看不到她的倩影,四座就會為之不歡。她如一只美麗的蝴蝶精靈,在舞池中穿梭,眾多目光交織中,她優雅、有節、標致,中外男賓目眩神迷,定力不夠的紛紛拜倒在她的石榴裙下。
在眾多拜倒在她石榴裙下的男人中,還包括了當時呵呵有名的宋子文。世人皆知盛家七小姐與宋子文的愛恨情仇,而唐瑛與宋子文的這段戀情卻不太為人所熟悉。
宋子文與唐瑛的哥哥唐腴臚交情頗深,他們曾在美國一起留學。回國后,唐腴臚還做了宋子文的機要秘書。自從認識了年輕又聰慧過人的唐瑛,她便將宋子文的心牢牢的吸引住。
那時候,宋子文猛追唐瑛,一封封熾熱的情書被呈遞到唐瑛的梳妝臺上。但他倆的交往,卻遭到唐瑛父親的極力反對,在他的觀念里面,與政治扯上關系并不是什么榮耀的事情,反倒有可能為家人帶來不能預知的麻煩。
由于唐瑛父母不希望女兒嫁給政要,宋子文與唐瑛的這一段情也就此草草收場,二十多封情書就此深鎖在唐瑛的抽屜里。1927年夏,對愛情漸生倦怠之心的宋子文和18歲的張樂怡閃婚。
而唐乃安的顧慮,在1931年卻真實地發生了。1931年7月23日的早晨,唐腴臚陪宋子文到上海火車站乘火車,突然有人放煙霧彈,隨即一片煙霧升騰。就在大家驚慌失措的時候,煙霧中傳來一陣槍響,唐腴臚應聲倒地。
這是一起刺殺案件,刺客原本的目標是宋子文,但是唐腴臚卻替他而死。唐腴臚當天的穿戴與宋子文極為相似,在煙霧中被誤殺。這個意外使得唐家悲痛萬分,更不愿意和宋家再有來往。
與宋子文分手后,唐瑛嫁給了寧波“小港李家”,滬上豪商李云書的公子李祖法。不過由于李祖法是搞技術工程的,性格內向,做事一板一眼,對于妻子的照片總出現在報刊雜志上,他覺得都太招搖了,太過分了。1935年7月,正當唐瑛在卡爾登大戲院演《王寶釧》大紅大紫的時候,家里的氣氛卻是灰暗的。1936年,唐瑛與李祖法終因性格不合而離異,6歲的獨生子李名覺跟了父親,后來成為美國著名的舞臺藝術家。
不久之后的一個社交場合,唐瑛遇到了北洋政府總理熊希齡的侄子熊七公子容顯麟,她再次墜入愛河并很快結了婚。
在常人眼里,這個熊七公子跟唐瑛并不配,他個子比唐瑛矮,人也長得不好看。可是熊七公子為人活潑大方,非常愛笑,也喜歡社交。他們走到一起,似畫與墨的關系,畫因墨而美,是相得益彰的那種。
1948 年,唐瑛隨丈夫遠赴香港,接著移民到了美國。容顯麟仍干老本行,在友邦保險公司當部門經理,這期間,唐瑛利用她的社會聯系,還幫丈夫聯絡了不少客戶。1962年容顯麟去世后,唐瑛就住到兒子隔壁的一個單元。白天跟親戚朋友們打打牌,藉以活絡活絡腦子。家里常年朋友不斷,四張麻將桌子都是固定的,她常去坐坐,手氣不錯。
1986年,唐瑛在紐約的寓所里靜靜離世。在她手邊,有一個直通兒子李名覺房間的電鈴,但她從來沒有碰過一下,她也不用保姆,一切都是自己打理。她走得清清爽爽,依舊干干凈凈,一臉從容。但是知道這個消息的人很少,人們寧可相信她仍舊活在一個遙遠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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