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一向有些偏愛上海女人,你到了上海就知道,眉清目秀、吳儂軟語、愛穿旗袍、愛吃雪菜炒毛豆、話梅肉粽的上海美人隨處可見,像春天里姹紫嫣紅的花兒。
童年時代的某個春天,一夜瀟瀟春雨,村子里忽然冒出許多插隊的上海女知青,像山上冒出來的嫩筍子,哆、來、咪、發、嗦、拉、唏———正好是七人,疑是下凡的七仙女,在月光下吹口琴或在倒映著彩虹的河畔洗頭發,哦,真是人間罕見的無邊春色良辰美景,讓人不由自主地誦起一首詩:三月三日天氣新,長安水邊多麗人。那是一個物質匱乏的非常時期,但上海女知青就有本事在最枯燥的生活里發掘出美和詩意,比如過年好不容易分得一條魚,她們一定要找到蔥,找到小紅蘿卜刻花點綴,她們是寧愿不吃也不愿放棄飲食中的審美;比如,她們會用圩埂下的鳳仙花汁染指甲,用燃過的火柴枝子描眉毛,用火鉗子燙出頭發上的波浪,用裝滿滾開水的鋁口杯熨平衣服上的每一條皺褶。在放映露天電影的晚上,她們就這樣收拾妥當出門,青青秧苗燦燦菜花,襯托得上海知青美若天仙。我們那時候那么小,完全不懂什么三圍之類的美女標準,只是本能地被一個個纖秀、優雅,聰慧、感性的美人優雅氣質所吸引,長大了常常這樣想,娶一個上海女人為妻應該是一個男人最值得驕傲的事。
上海出美人,當然得力于東方都市大上海的風水,上個世紀中葉,上海十里洋場大開發,許多鄉下女孩子紛紛到紗廠洋行打工,她們來自于長江中下游,這里是中國三大美女基地,這樣漂亮的女孩嫁夫生子,經過幾代都市文明的浸潤淘洗,一批又一批的上海美人就如新鮮出爐的小面包,香甜誘人。上海美人另一個源頭來自于三四十年代文藝圈娛樂圈,最具代表性的是阮玲玉,還有張愛玲,這些紅顏薄命的上海美人讓人情不自禁有一種繁華落盡的滄桑。穿著絲綢錦緞做成的最中國的服飾———旗袍,發髻高挽身段窈窕,那份東方的美和神韻,深深烙印在中國人的記憶中,這是上海美人的經典,宛若古典的花開放在時光深處,永不凋謝。上海就沒有衣著潦草地吐口水不停挖鼻孔的女人嗎?肯定是有的,只是我們記不住她們,或者說我們有意無意地忽略她們。我們記住的只是那些外延和內涵都優美的上海美人,記住的是阮玲玉和張愛玲這樣的上海女人,這是女人中的極品,這樣的女人即使老到七十歲,照樣會有男人愛戴她,這當然是些最懂得愛情的男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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