戴笠一生結交朋友無數,其中光是跪在香案前拜了把子的,就有百人之多。但是對待這些朋友,他并未表現出誓言里所說的“不求同生,同求同死”。他是為了利益和人結拜,也可以為了利益去殺死自己的兄弟。這其中,戴笠對早年認識的兄長王亞樵進行千里追殺,就是活生生的一個例子。
亂墳崗上逃過一劫
1931年6月,在廬山山南太乙峰頂,七八個衛兵正簇擁著一副載人滑竿正沿著登山古道緩緩登高。
化妝成普通游客的殺手陳成忽然瞥見滑竿上坐著的正是他們苦苦尋覓的蔣介石,不由得是又是興奮,又是慌張。他來不及通知自己的同伙,只好一個人退到一棵參天古樹后面,手伸向懷里扣在扳機上,等著滑竿一步步靠近。
蔣介石正在隨著起伏的顛簸閉目養神,不想一陣槍響從耳邊滑過。他嚇得是渾身一抖,雙手牢牢抓住身下的滑竿。衛兵立刻撲到蔣介石面前豎起一道人墻保護著他,一面大喊著:“別跑”,迅速朝陳成所在的方向開槍射擊。
陳成準備倉促,來不及逃跑,混亂之中被亂槍打死。
蔣介石在這邊大喊著:“快!快走!”挑夫們加快腳步,衛兵護著他迅速跑進了他的避暑別墅,蔣介石才心有余悸地松了一口氣。
戴笠被一紙電報叫上了廬山,蔣介石把自己擔驚受怕惹的一肚子火全部發泄到戴笠頭上,痛罵他沒有及時調查和處理好“金華火腿”的疑案,害他自己只能親自做“誘餌”引蛇出洞。
原來前兩天,蔣介石衛隊在太乙峰下巡邏時偶然發現了扔棄在山溝里的火腿。經檢驗,他們發現好端端的火腿中間被刀挖空,掏空的地方有清晰可見的鐵銹斑,嗅之有黃銅味。衛隊聯想到前幾天有兩個闊太太打扮的女人雇著挑夫擔著一個金華火腿上山,像是要在山里休假。因此斷定有人利用火腿夾帶武器上了山,而且就隱藏在附近。
殺手混進廬山的消息剛傳開,蔣介石所住的桂莊別墅四周的警戒立即加強了。一連數天,他深居簡出,連常常偕宋美齡光顧的太乙村也不敢去了。他一面讓戴笠調查是誰要對他下手,一面等待對廬山旅客的排查結果。刺殺者和被刺目標相互對壘著,誰都不敢輕舉妄動。
而終于蔣介石按捺不住,做好了充分準備“引蛇出洞”,結果只釣上一條小魚。他命令戴笠根據這條線索徹查下去,一定要弄個水落石出。
戴笠懷著愧疚和擔憂的心情不敢松懈,又整理了大量材料。最后種種線索竟然指向了他的老上級,曾經的結拜兄弟——王亞樵。
知道王亞樵是廬山刺蔣案的幕后指揮,戴笠倒也沒有太驚訝。湖州一別后,王亞樵就走上了抗日反蔣之路。
1930年蔣介石在安徽試行“米照捐”,進一步搜刮民脂民膏。王亞樵是安徽人,他責無旁貸地站了出來,率領“安徽旅滬勞工總會”有組織地示威游行,率先向“米照捐”發難。為了擴大聲勢,他一面聯絡社會名流在報紙上大造聲勢,攻擊“米照捐”,一面在安慶等地掀起抗議活動,動員多地米商罷市,造成米價上漲,民怨沸騰。蔣介石只好收回成命,“米照捐”試點破產。
得知是王亞樵跟自己作對,蔣介石對他是恨之入骨,當即命令查封“安徽旅滬學會”。沒想到王亞樵又受國民黨西南派所托,直接把槍口對準了蔣介石。
正在蔣介石命令戴笠全力通緝王亞樵之際,他又在上海連連犯下大案。1931年7月,宋子文在上海北站遇刺。由于殺手一時慌亂,誤把宋的秘書唐艘廬當做目標開了數槍,才使宋子文死里逃生。
1932年2月,王亞樵又派人炸掉了日軍停靠在上海吳淞口的“出云”艦。之后又在日軍的“祝捷大會”上引爆炸彈,炸死了日本陸軍大將白川義則,日本公使重光葵也炸斷一只腿。十幾個日本要人死的死,傷的傷。一時之間日本朝野為之震動,各國輿論也是議論紛紛。
在得知一切都是王亞樵的策劃之后,蔣介石先是心驚膽戰,暗罵這個斧頭幫幫主簡直是個“殺人魔王”。可轉念一想,他又覺得能干出此等大事的人定非等閑之輩。于是他又改變初衷,要戴笠想辦法招安他,讓王亞樵為自己所用。
戴笠與王亞樵
戴笠也正是這個想法,只是一直不敢流露。他跟王亞樵有舊日情誼,而且賞識他既有號召力,又有實力,早就想要勸他“棄暗投明”,進入軍統工作。聽到蔣介石的吩咐,他馬上找到當年一起投靠在王亞樵門下的胡抱一,攜帶4萬元巨款到上海做說客。
戴笠一見到王亞樵就勸說道:“王九哥,識時務者為俊杰。俯視當今中國,能成為領袖的唯有蔣介石一人。你我同為胸懷大志之人,自然應該遵循正途,共同為復興大計努力才是。如果你不嫌棄小弟的特務處位低權小,我是極歡迎王九哥的加盟和扶助的。”
王亞樵冷冷一笑說:“何為時務?何為俊杰?蔣介石不管人民死活,貪婪無度。這樣的人若成為領袖,國家的出路在哪里?復興又從何談起?”
戴笠嘆口氣說:“我們兄弟幾人湖州結義時也曾海誓山盟,卻不想今日要了結了兄弟情分。”
王亞樵哼了一聲:“你我人各有志,從此休提兄弟情分,你走你的陽光道,我走我的獨木橋。就此別過,后會有期。來人,送客。”
戴笠一招不成,又讓胡宗南寫信給王亞樵,提出由兩人合組安徽省政府,讓王亞樵出任副主席。沒想到王亞樵還是沒有上當,再次拒絕,并且威脅道,如果再這樣糾纏下去,他就不再顧念舊日情誼,要這幾個兄弟好自為之。戴笠只得垂頭喪氣地回去向蔣介石稟報此次行動失敗。
蔣介石立刻翻臉,怒喝道:“戴雨農,你是干什么的?連一個王亞樵你都對付不了,十人團是干什么用的?上海警察局任你調度,我限你一個月內緝拿王亞樵歸案,要是一個月之內我沒有看到他的人頭,你就提著腦袋來見我!”
戴笠是心急如焚。王亞樵的名聲之盛,就連上海灘著名的杜月笙、黃金榮和張嘯林都對他忌憚三分。他平時又是謹慎多疑,來去無蹤,難以跟蹤。他光在上海的秘密住處就有十幾處,居住、穿著打扮、行走路線往往一日數變,飄忽不變,難以捉摸。軍統的人跟蹤他多次,卻每次都被他甩掉。
戴笠不敢再拖延,他首先要求上海的軍警憲特機關嚴密封鎖上海所有對外的海陸空通道,防止王亞樵逃出上海。再在王亞樵各個秘密住所周圍布下天羅地網,許多特務日夜監視每個地點,絲毫不敢懈怠。此外,他還調動了大批軍警特人員展開地毯式的搜索,無論是王亞樵手下的親信心腹,還是他喜歡的妓女小妾,軍統都一一調查過,并順藤摸瓜,了解他可能棲身的秘密窩點。
隨著偵查目標的逐漸縮小,王亞樵的形跡漸漸清晰起來。有時,王亞樵剛剛轉移到一個地方,人還沒來得及喘口氣,軍警特務們就跟蹤而來了;有時,王亞樵剛從一個地方離開,后腳就有戴笠手下的人破門來搜查了。但是他就像有了隱身術一樣,明明完全確認了他在房內,可是推開門卻空無一人。半個月過去了,軍統依然一無所獲。
戴笠并不泄氣,反而像是終于找到了一個對手一般興奮。可是蔣介石卻氣憤至極,他拿著電話對戴笠說:“我再給你100萬元懸賞王亞樵的人頭,再過15天如果還不能捉拿他歸案,我拿你是問。”
第二天,“協助抓住斧頭幫幫主王亞樵者,賞錢一百萬,提供線索者,賞錢五十萬”的啟事在上海各大報刊登出。戴笠靜心等待,果然不久之后一個叫柏藏香的安徽同鄉會會員就拿著啟事前來,報告王亞樵最近棲身在趙主教路的秘密住所。
半夜時分,戴笠親自帶領十幾名槍法身法一流的手下埋伏在趙主教路。一個原本是雞鳴狗盜之徒,后來被招進特務處的小特務奉命撬開了房子的大門,幾個黑衣人端著手槍直奔臥室,飛起一腳就把臥室大門踹開。
和前幾次一樣,房間內依然沒有人,戴笠走過去伸手向被窩里一探,發現尚有余溫,連忙大喊一聲:“他走不遠,給我搜!”
訓練有素的特務四散開來,馬上就有人回報:“臥室窗戶是開著的,窗上拴著一條繩索,通往房子后面的亂墳崗。”
“快追!”戴笠一聲令下,大家又找路繞了過去。
一群人亂哄哄地追到亂墳崗中,只見烏鴉亂鳴,星光暗淡,陰風徹骨,人煙罕至。一個小特務小聲地嘟囔道:“這里哪有人,我看只有鬼。”
“閉嘴!”戴笠轉身就是兩個耳光抽過去。搜查隊已經回報,說其他都沒有異樣,只有一個剛剛被盜墓人挖開的墳墓上土是新的。戴笠立刻下令挖開調查。
墓穴里發出一陣陣尸體的臭味,剛剛挖出來的棺材斜放在一邊。戴笠拿著手絹捂住鼻子看了一會兒,就再也忍受不了那股味道,轉身走遠。挖墳的特務們也是叫苦不迭,草草認定了里頭沒有藏人,就連忙報告戴笠。
戴笠嘆口氣,只好叫大家集合收隊。
躺在棺材里的王亞樵聽到腳步聲遠去,這才敢喘了口氣。可是他馬上又捂住了鼻子,因為尸體的臭味實在是太難聞了。他忍耐了約莫又有一個時辰,才抬起棺材板爬了出來。就這樣,王亞樵再次絕處逢生。
幾番漏捕逼上梁山
當王亞樵和幾個朋友坐在昌茂裁縫店里閑談時,把這一段經歷講給大家聽,人人都哈哈大笑。朱發成拍著王亞樵的肩膀說:“九哥你可是有九條命的人,有你在,叫他蔣介石天天睡不著覺。”
幾人正說笑著,忽然店里伙計來報告說:“朱老板,店里來了幾個形跡可疑的客人,把出口都封鎖住了。”
王亞樵立刻說:“一定又是沖著我來的。大家先分頭離開吧,我自有辦法。”
朱發成擔憂地看了一眼王亞樵,王亞樵笑著拍拍胸脯說:“別忘了,我可是有九條命的人。”
戴笠這回是把裁縫店所有的出入口全部都包圍了,就等著王亞樵露面。店里陸陸續續走出來幾個客人,沒有他們要抓的人,過了一會兒,一個女人頂著花頭巾,挎著菜籃,低著頭跨出門檻,立刻轉身把門又鎖上了,鬼鬼祟祟地左右打量了一會兒,扭著屁股離開了。
情報人員在一旁對戴笠說:“這個是朱發成的老婆。看她那做賊心虛的樣子,王亞樵必定在屋內不假了。”
“好,大家準備,甕中捉鱉。”戴笠一聲令下,十幾名特務沖入茂昌裁縫店。只見王亞樵穿著黑色西裝背對著門站著,一動不動。
“舉起手來,繳槍不殺。”戴笠按捺住激動的心情對他喊話道。可是王亞樵一動也不動,就像沒有聽見他說話一般。
戴笠一個手勢,一顆子彈穿過他的肩膀,假人模特應聲倒地,戴笠這才恍然大悟,連忙大喊:“快回頭,追那個女人!”
可是為時已晚,喬裝成朱發成老婆的王亞樵再一次在戴笠的眼皮底下逃之夭夭了。
連輸兩場,戴笠是惱羞成怒。他下令把王亞樵的胞弟王述樵、得力骨干洪耀斗以及所有親友全部抓起來,就為了切斷他和外界的聯系,逼他從地底鉆出來。
可是此舉也并沒有奏效。王述樵的老師是全國著名的法律界泰斗沈鈞儒。他為了弟子的安全奔走疾呼,一時間全國輿論大嘩,戴笠抓捕王亞樵家人的罪行在全國鬧得是沸沸揚揚。蔣介石也是又一紙電令把他叫上廬山。此時,距一個月的期限已經所剩無幾。
戴笠垂頭喪氣地來到蔣介石面前,不等他訓話,立刻跪下抱住他的雙腿說:“學生無能,求校長打死我吧。”
蔣介石原本氣得是咬牙切齒,可是看到愛將這般沮喪失落,倒也生出了愛才之心。他故意板著臉說:“誰讓你死?你死了誰繼續殺王亞樵?你給我起來。”
戴笠見苦肉計奏效,也就裝作感激涕零的模樣擦著眼淚爬起來。
蔣介石在屋里踱來踱去,忽然停下來掉過頭來說:“此人真是不可小覷啊,要是你們能雙劍合璧,真會是天下無雙。”
戴笠不明白蔣介石的態度為何又轉變得如此之快,他小聲問:“校長的意思是,還是想辦法爭取他過來?”
蔣介石長嘆一聲說:“他在上海經營了十幾年,又有‘西南派’在背后撐腰,絕對不是一般的幫派頭子。你還是再去和他談談條件。只要他答應不再和我們作對,過去的一切都既往不咎了。”
戴笠領了命令,又回去重新開始想辦法了。
不久之后,王亞樵通過朋友收到北伐時期老朋友常恒芳的一封長信,書信由胡抱一、胡宗南和戴笠三人聯名寫成,再次以兄弟之情,國家之義勸說王亞樵歸順蔣介石。言辭懇切,情意真摯,處處觸到王亞樵的軟肋——義氣。
王亞樵的回信言辭也溫和了許多,不再那么絕烈,而是透著俠膽柔情。可是戴笠拿到信,依然皺起眉頭,他戰戰兢兢地將信遞到蔣介石面前,等著他再一次的責罵。
蔣介石看信中寫道:“……惟多年來與當局發生紛爭,非亞樵一人之事,乃為民為國樹一正氣。而今國難日 ,余誠愿化干戈為玉帛,條陳如下:1.釋放南京、蘇州、上海等地所有因我而被捕的人員;2.出一百萬元遣散費給我部下以平定眾人之心。若介公見納,吾當束手自縛,為民請罪。如不納,則南轅北轍,吾絕不低眉俯首。”
蔣介石看完皺眉說:“這個人狡猾得很,卻不知道是真歸順,還是假投誠。萬一我放了人,給了錢,他依然浪跡天涯,倒真是把我們當猴耍了。”
戴笠問:“校長的意思是?”
蔣介石說:“你告訴他,他的條件我們可以答應,可是我們也有一個條件。只要他向西南派的任何一個領導人物開一槍,就算表明了他的誠意。消息見報即日起,我就下令放人。”
戴笠連聲夸贊:“好主意。此舉既能試探他的誠意,又能為國除害,可謂一舉兩得。我這就讓恒芳復信去。”
沒過多久,消息傳來,王亞樵接信大怒,立刻撕毀信紙,痛斥蔣介石狼心狗肺。和談再度破裂。王亞樵和戴笠又站在生死對決的舞臺上。兩個人都知道,這一次不是你死就是我亡,也都拼盡了全力。
1935年,國民黨中央四中全會在南京湖南路中央黨部禮堂召開。上午原本應該參加開幕式后合影的111名中央執委實際到場了110名,蔣介石告病請假,由國民黨二號人物汪精衛帶領大家拍照。
隊伍剛剛排好,忽然只聽見一聲槍響,汪精衛捂著左胸倒下,血流如注。陳璧君見狀立刻找到蔣介石哭訴道:“蔣先生,我真想不到你會下如此毒手。大家都眼睜睜地看著,你怎么做得出這種事!”
蔣介石是百口莫辯,再加上改組派和新桂系等地方實力派步步緊逼,口誅筆伐,他是招架不住,急忙又召見戴笠,讓他短時間內查明。
戴笠畢竟不是省油的燈。當時喬裝成記者混入場內的殺手悉數入網,藏在照相機中的小型手機也被查獲。在戴笠的嚴刑逼供下他們交代,這次暗殺本來是王亞樵沖蔣介石來的。但因為蔣介石不到場,臨時改變計劃才襲擊了汪精衛。
至此事件已經真相大白了,陳璧君等人無話可說。蔣介石也驚出了一身大汗。幸好自己一時僥幸,躲過了此劫,讓汪精衛白白做了替死鬼。可是這樣的事有了一次還會有第二次。不早些除掉王亞樵,他就一天不能安心。這次他不能再是說說而已,而是給戴笠下了死命令:必須早日將王亞樵及其黨羽捉拿歸案,活要見人,死要見尸!
此時王亞樵和戴笠一個逃一個追,相繼都來到了香港。
終以美色束魔頭
在香港大街小巷中,出現了一批身份不明,行動怪異的人。他們拿著王亞樵的照片攔著路人詢問是否見過,在哪里出現過。而許多賓館、酒店也有專人去詢問照片中的男子是否在此住宿過。
這樣廣撒網的方法居然也讓戴笠捕到了小魚。居然有兩次他們打聽到了王亞樵的處所。雖然撲到目的地時已經是人去樓空,可是戴笠逐漸了解了王亞樵在香港的活動規律。
一天,在香港軒尼詩道上的綢布商店中,戴笠和王亞樵第三次面對面的交手在此展開。這個地方是斧頭幫核心成員的聚會地點,而當天又是約定好的聯絡日。看著王亞樵和他的密友余立奎等人分批走進店中。戴笠低聲說:“包圍,收網。”
屋內,兄弟幾人正在為如何逃脫戴笠的追捕苦苦思索,忽然聽到屋外有異響。余立奎當機立斷引王亞樵到密道說:“九哥你快走。你的命最要緊。我和他們瓜葛不深,他們不會把我怎么樣的。”
王亞樵也不推辭,一抱拳說:“兄弟多多保重。我逃出去后,一定設法營救。”說完他便一竄身,從壁爐口鉆了進去。
余立奎立刻用干柴把壁爐掩好,回到座位坐下,若無其事地等待特務們的破門。
戴笠進屋之后,知道自己又失算了,氣得馬上叫人綁了余立奎押下去嚴刑逼供。
同時,在蔣介石的強烈要求下,英國外交部勒令香港答應引渡余立奎到南京,同時限令王亞樵在短時內離開香港。戴笠認定王亞樵這回該束手無策,走投無路,只能自投羅網了。
沒想到天無絕人之路。就在情況危急之時,廣西的李濟深又向王亞樵投去了橄欖枝。他帶著鄭抱真等幾個貼身門徒,喬裝打扮,躲過了戴笠布下的天羅地網,偏居僻鄉。
過慣了大風大浪的日子,鄉村的生活十分平靜,卻也有些單調和乏味。王亞樵經過考慮,決定投奔延安參加革命。因為他身份特殊行動不便,于是讓門徒余亞龍、張獻廷送兩封信出去,一封是給周恩來的,一封是給毛澤東和朱德將軍的。
信送出了,王亞樵也開始了無休止的等待。一方面他十分盼望著能有老友前來小聚,飲酒談笑,打發時間,可是另一方面他又要隱藏身份,隱姓埋名。閑暇時間多了,他不由得擔心起余立奎的安危,希望能夠得到一些他的消息。
就在他翹首期盼的時候,一個嬌小的身影風塵仆仆地出現在他眼前。他大喜過望,忙問:“婉君,你怎么到這里來了?余立奎怎么樣了?”
余婉君明顯是走了許久的路,頭發蓬亂,臉上也是黑一道灰一道。她抬起臉,怔怔地看了一會兒王亞樵,忽然撲向他懷里大哭起來,邊哭邊說:“九哥啊,我的命好苦啊。”
這余婉君原來和王亞樵有過一段舊情。后來因為余立奎看上了婉君的貌美活潑,王亞樵便仗義將余婉君讓給他,還給他們當了介紹人,主持了他們的婚禮。這回,余立奎又是因為自己身陷囹圄,于情于理都應該幫他照顧余婉君。
王亞樵沒有多想,輕輕拍著余婉君的背,柔聲說:“你別急,我一定幫你把余兄弟救出來。你就在我這兒先住下,只要有我一口飯吃,就不會餓著你。”
余婉君破涕為笑,她閃動著明亮的雙眸感激地望著王亞樵,一切盡在不言中。
自古英雄和美人就是天生的絕配。余婉君生性風流,對王亞樵百般獻媚,千般討好,想要重修舊好。王亞樵念在兄弟之情上,想法推脫婉拒,但英雄的錚錚鐵骨抵不過美人的如水柔情,最后他還是在余婉君的美色攻勢下,和她共入了溫柔鄉。
自從王亞樵和余婉君好上之后,一方面是為了幽會方便,另一方面也擔心這件事被弟兄們知道了,影響不好,王亞樵經常不帶保鏢,和余婉君單獨在一起。慢慢的,兩人也都習以為常,越來越頻繁地相約私會。
1936年10月20日晚上,王亞樵又應邀來到余婉君的住處。他用鑰匙打開房門,屋里漆黑一片,沒有燈光。王亞樵心里一驚,正要退出,只聽見余婉君嬌滴滴地說:“九哥,你來摸摸我在哪兒?”
王亞樵笑了,他關上門,伸出手摸索著往前走。誰知道就在他努力睜大眼睛辨認夜色中的物體時,一把石灰朝他撒了過來。他立刻感到面上一陣刺痛,眼睛是火辣辣地疼,連忙一手捂眼睛,一手伸到懷里掏槍。
說時遲那時快,屋里數十支手槍齊發。王亞樵縱身一躍,循著槍響的方向反手就是幾槍。他中彈落地之后,伏地而臥,依然沒有停下反擊。
一陣瘋狂的掃射過后,王亞樵終于一動不動了。幾個特務奉命上前檢查,剛走到跟前,忽然王亞樵又舉手幾個點射,特務應聲倒地。
“給我開槍,射死他!”戴笠終于沒有一絲的愧疚之心了。血腥的屠殺讓人變得殘忍,變得冷血無情,變得喪失理智。
一代暗殺之王的較量最終因為強烈的懸殊而分出了勝負。勝者趾高氣揚地揚長而去,負者倒在血泊之中,體無完膚。
余婉君則躲在一旁瑟瑟發抖,她沒有料到戴笠跟她說的“請王亞樵聚聚”竟然會導致這樣的結果。
原來余婉君是個非常愛玩的交際花。余立奎跟隨王亞樵去香港之后,她獨守空閨,非常寂寞,就總是往舞廳跑。一次深夜,她打扮地花枝招展地從舞廳回來,途徑小巷的時候遇到幾個流氓調戲。當時一個年輕英俊的青年正好路過,赤手空拳打跑了流氓,救了余婉君。青年自稱程子賢,他把余婉君送回了家,并且讓余婉君有任何需要幫助的地方都可以找她。一來二去,兩人也就眉來眼去,勾搭上了。
原來這個程子賢實際身份是軍統特務,“英雄救美”也是戴笠導演的一出戲。程子賢把余立奎為了救王亞樵而被捕的真相告訴余婉君,騙取了她的信任,請她配合軍統抓住王亞樵,救余立奎出獄。天真的余婉君也就相信了他的謊言,答應幫忙引王亞樵上鉤。事后,她自知無顏見王亞樵的余部,也就收拾行李,倉皇出逃了。
第二天,梧州的報紙就登出了“一代暗殺王遭人暗殺”的新聞。余亞農等人這才得到消息,連忙從延安趕回來,抱尸痛哭。此時他們手中已經有了中共中央接納王亞樵去延安的消息,可是為時過晚。余亞農在王亞樵墓前痛灑熱淚誦讀了中共中央領導致王亞樵的親筆信,親手在墳前焚燒祭奠。之后便率領余部投奔延安革命。
一時之間,前往梧州祭拜王亞樵的人是絡繹不絕。他的老朋友朱蘊山、李濟深等人前往悼念。“一·二八”抗戰中擔任“淞滬抗日義勇軍”參謀張的蔡蹈和正隱居香港,聽到消息也不顧自身安危,親自赴靈前痛吊亡靈。
就在梧州天地同悲的時候,南京的蔣介石戴笠等人卻在舉杯慶賀除掉一個心頭大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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