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木參天,云纏峰繞。
后蜀國主孟昶久立不去。
他的背后是一座古老的道觀,青墻黑瓦,苔蘚斑駁;他的面前是一株高大的白楊,樹冠濃郁,遮陽蔽日。在他面前這片清涼里是一座墳?zāi)梗估锫裨嶂顚檺鄣腻訌執(zhí)A。
張妃已經(jīng)離去很久了,但孟昶的耳邊依然回響著她的笑聲,眼前依然閃動著她的容顏。天不假年,幾年前,孟昶隨愛妃一覽青城夏色,突然間烏云四起,雷電交鳴,張妃遭雷擊而亡。從此,孟昶再沒了往日的歡樂。
孟昶重新開啟生活之源的一個姓徐的小姑娘。
孟昶從未發(fā)現(xiàn)世界上還有如此相像的人,這位徐姑娘居然與張妃同樣絕色。而徐姑娘比張妃還多了一樣,那就是擅長文墨,精于詩詞。這對孟昶來說更覺怡情。
孟昶很快封她為貴妃,又加號慧妃,再加號花蕊夫人。
“花不足以擬其色,蕊差堪狀其容。”用比花更甚的蕊方可勉強(qiáng)形容的美麗,誰不喜愛呢?
喜歡“花蕊”的肯定不止孟昶一人。
五代十國期間,以“花蕊”為號的美女便有三個:前蜀國主王建的徐妃、后蜀國主孟昶的徐妃、南唐后主李煜的妃子“小花蕊”。
或許她們有很多相近之處,傳來傳去,串來串去,很是有些混淆。在三朵花蕊中,更出眾一點(diǎn)的當(dāng)是后蜀的花蕊夫人。
孟昶之所以留名,肯定與他是亡國之君干系不大。歷史上末代君主多的數(shù)不清,何況還是算不得正宗的國君。
孟昶留名首先與他作了中國第一副春聯(lián)有關(guān)。“新年納余慶,佳節(jié)號長春”,孟昶貼出這副春聯(lián)后,以后家家戶戶都開始貼春聯(lián)了。
孟昶留名與花蕊夫人也有關(guān)。流傳至今的近百首《宮詞》絕大部分便是他的花蕊夫人所作。
美女總會有故事的。美女加才女的故事會更多。
除了與張妃容顏相似而入宮受寵外,宮中的一切差不多在花蕊夫人眼里都成了詩詞。帝王麗妃、宮苑游樂、走馬射箭、戲水賞月、美酒夜宴,都化作了她的詩詞。
與其它的宮詞相比,花蕊夫人的只有愜意,絕無一個“怨”字。
花蕊夫人在后蜀的日子確實(shí)是快樂的。她喜歡牡丹,宮苑中便專門有了牡丹園;她喜歡芙蓉,成都的城墻上都種滿了芙蓉。
生活在花海中的女人是幸福的。
但趙匡胤很不解風(fēng)情。宋太祖的鐵蹄很快就將那些花們踐踏在腳下。
隨著那些花事的湮滅,后蜀的后宮被搬到了汴京。趙匡胤不愛花,但絕對不影響他愛花一樣的美人,何況是比花還美得花蕊呢?
花蕊夫人依然是妃子,不過是換了主人。
新主人聽說她才思敏捷,便召她即興賦詩。花蕊夫人想都沒想就是一首絕句:“君王城上樹降旗,妾在深宮哪得知?十四萬人齊解甲,寧無一個是男兒!”趙匡胤沒追究她的政治立場問題,哈哈一笑,說:“卿真可謂錦心繡口呀!”
據(jù)說入了新宮的花蕊夫人還親手畫了一張孟昶的相,當(dāng)個菩薩供了起來,以寄悲情。不知此后花蕊夫人還作宮詞否,如果作,即使歌唱如故,但想必心中不會再是無愁無怨了吧。
從傳說來看,花蕊夫人的結(jié)局并不好。
有人說她因罪被宋太祖賜死了;有人說她后來上吊自殺了;有人說是趙光義看不慣她被哥哥專寵,游獵時把她當(dāng)做獵物射殺了。居然還有人說,花蕊夫人是趙光義刺殺趙匡胤的導(dǎo)火索,趙光義調(diào)戲花蕊夫人被趙匡胤看見了,于是相互搏斗中引發(fā)了“燭影斧聲”的千古之謎。
后兩種的可能性是不大的,在賜死與自殺之間,或許前者更有可能。因?yàn)橐詺ⅲㄈ锓蛉撕伪氐鹊揭院竽亍?/p>
其實(shí),結(jié)局不好的并不止這一個花蕊夫人。前蜀的那位花蕊夫人在唐莊宗滅掉前蜀后于一個驛站便隨意的就將她殺了;李煜的那位“小花蕊”也在南唐被滅后俘入宋宮,后來也被隨意的殺了。
看起來正是應(yīng)了“自古紅顏多薄命”的老話。
或許她們的命運(yùn)正如花蕊夫人描寫宮中學(xué)騎那樣:“殿前宮女總細(xì)腰,初學(xué)乘騎怯又嬌。上得馬來才欲走,幾回拋鞚抱鞍橋。”那個時代,那些女人,她們的生命與飄萍一樣,總是少了根的感覺。
這個標(biāo)題是花蕊夫人的一句詩。“花木長新”大約是一種愿望,日月如梭,光陰似箭,花開花落,葉繁葉衰,長新何在?如果真的在,當(dāng)在心中。“花木長新”大約還是一種哲理,日升月起,日月永恒,花敗木容,花木常在,長新何在?只要有春天,它們總是在。
不過,歷史常常會有記載不到的地方。
迄今為止,書上記載著孟昶和花蕊夫人都死于洛陽,但洛陽從未發(fā)現(xiàn)孟昶或花蕊夫人的墓地。倒是在蜀國廣漢發(fā)現(xiàn)的一座古墓上,有一塊碑,碑上明白的刻著“故蜀王孟昶暨花蕊夫人墓”。
有人說是他們死后遷葬的。
或許吧,誰知道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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